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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斷蛇移山 窮神出世 春卮盛饌 一友延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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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腳不揚塵,不留痕跡;行刀卻要身不動,所行之處刀鋒全折,才算合格。刀不折刃,已然輸了一著;末後又不留神,將蓮花樁折斷。如非貧道知機趕來,他便要恃強暗用飛劍,豈非無恥之尤!禪師認輸,足見高明。不過首場既先比武功,此番登場人務請量才派遣,免犯江湖上規矩。”說罷,不俟法元答言,將手一拱,飛身回棚去了。

法元受了一頓奚落,不由切齒痛恨。心想:“你們休要得理不讓人,少時便叫你知我們的厲害!”回轉蘆棚,先喚過羅九來問怎麽跌下來的。羅九道:“弟子一上去,便用馭劍輕身之法,始終沒有沾著堤面。到了刀堤盡處,剛往蓮花樁上一縱,原是一個虛式,還未上臺,好似被一人拉住弟子雙腳一扯,便跌下來了。”法元也知羅九雖不會渡水登萍的功夫,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從樁上跌了下來。猜定敵人暗中使壞,存心要他當眾丟醜。便問羅九跌時可曾看見什麽形跡,羅九回答無有。法元知不能拿揣度的話向人家理論,只好恨在心裏。

這回該西蘆棚派人登場,法元便問何人先往。當下便有柳燕娘的兄弟粉牡丹穿雲燕子柳雄飛起立應聲:“弟子願往。”法元知他所練輕功已臻絕頂,因為鑒於羅九受了暗算,再三囑咐柳雄飛註意。同時自己運用眼睛覷定兩堤,準備看出一些動靜,再與敵人理論。這時臺前蓮花樁已被白琦命人換好新的。佟元奇見法元派柳雄飛出場,便對眾人道:“來者是西川路上有名淫賊,何人願去會他?”湘江五俠中的黃人瑜應聲願往。黃、柳二人各由東西蘆棚走完沙堤,到了蓮花樁上。柳雄飛問起對方姓名,知是湘江五俠之一,不敢怠慢,將手一拱,步上刀堤,走到盡頭蓮花樁上,分外留神,且喜不曾出了差錯。雙雙縱上臺去,各人取出兵器,擺開門戶交起手來。黃人瑜使的是一根九截量天尺,柳雄飛使的是鏈子抓。才一交手,黃人瑜一擺量天尺,朝柳雄飛額前點去。柳雄飛見黃人瑜使的是短兵刃,自己鏈子抓長,覺著有些便宜可占。見黃人瑜量天尺點到,將腳一點,明著往後倒退,暗中卻同時將左手鏈子抓發出。黃人瑜見鏈子抓當頭抓來,不慌不忙,將量天尺對準抓頭輕輕一點。剛將抓點蕩開去,柳雄飛的右手抓又發將出來。黃人瑜見柳雄飛把這一對鏈子抓使得筆管一般直,如狂風驟雨一般打來,暗想:“這廝本領著實不弱,可惜太不務正,且叫他死在我的量天尺下。”湘江五俠的武藝,練的是太極乙字功夫,使的是短兵器,專講以靜制動,敵人使的兵刃越長越吃虧。柳雄飛起初還不覺察,後來見自己雙抓發將出去,黃人瑜若無其事一般,單掌護胸,右手橫拿著又短又小的量天尺,不管那雙抓使什麽巧妙解數打去,他只身子不動,將量天尺兩頭點去,便即蕩開。有時使力稍為大一點,柳雄飛便覺虎口震得生疼。知道遇見勁敵,越加小心在意。打了有好一會兒,見敵人只將雙目註定自己,並不轉動,靜等抓來便即點開,神態自然,毫不費勁使力。心想:“這樣打到什麽時候才完?明明敵人想將自己力量使盡,再行發招。”眼看有輸無贏,一著急,不由打出一條主意:故意裝出氣衰力竭,招數散漫,想誘黃人瑜進招。人瑜久經大敵,豈有看不出的道理。心想:“我想讓你多活些時,你倒想在我面前賣弄。不如早些打發你回去,好再收拾別的餘黨。”想到這裏,恰好柳雄飛左手抓一舉,賣了個虛招,右手抓往下三路掃來;同時左手抓由虛變實,使了個枯樹盤根的解數打到。黃人瑜喊一聲:“來得好!”倏地往後退了一步半,敵人雙抓同時落空,提起量天尺,橫著往兩抓頭上分頭點去,手法敏捷,疾若閃電一般。柳雄飛見雙抓落空,知道不好,剛想掣動抓桿,收回前勁,另換招數,已來不及。只聽當當兩聲,被黃人瑜尺頭分別點個正著。立時覺得虎口震開,險些把握不住,暗喊:“不好!”急中生智,忙起身一縱,倒退出去有兩丈遠近。正要使回頭望月敗中取勝的絕招,不知怎的,腰腿上被黃人瑜點了一下,立刻丟抓跌倒在地。再看黃人瑜正站在前面,仍是若無其事一般。那臺上預備的長工早擁上前來,將柳雄飛搭往西蘆棚去了。要說柳雄飛的輕身功夫確已臻絕頂,適才縱退時身手非常敏捷,竟一點聲響也不曾聽見。但終究被黃人瑜追來點倒,湘江五俠本領於此可見。只氣得西蘆棚上人個個咬牙痛恨。再看黃人瑜,早已下臺,回轉東蘆棚去了。等到長工將柳雄飛搭上臺來一看,先還以為有救,及至細看柳雄飛的傷處,已被黃人瑜在死穴上下了內功重手,七日之內準死無疑。

柳燕娘猛將銀牙一錯,也不向法元請命,由西蘆棚一飛身,便到擂臺之上,指名要適才仇人答話。正在張狂,耳中忽聽一聲嬌叱道:“賊淫婢休要不守信義,任意猖狂!何玫來了!”言還未了,東蘆棚方面縱上個黑衣女子。柳燕娘明知對面有好些克星,只因報仇心切,忘了危險。及至登臺說了一番狂話,才想起對面敵人有吳文琪、周輕雲等在內,好生躊躇,但是話已發出,說不出不算來。言還未了,便聽一個女子答言,不由嚇了一跳。及至見面,來的女子並非吳、周二人,略放寬心。暗想:“對面能人甚多,除非法元、姚開江能夠取勝,餘人未必敵得住。莫如將此女打發回去,自己撈一個面子,就回轉西蘆棚,日後再尋湘江五俠報仇。”主意已定,反不著急,問道:“來人休得出口傷人。你可知俺九尾天狐柳燕娘的厲害?”何玫冷笑道:“我早知你這賤婢淫賊十惡不赦,特來取你的狗命!”說罷,兩手一分,使了個玉女拳中獨掌擎天的架勢,擺開門戶,道一聲:“請!”隨著右掌往柳燕娘臉上一晃,縱身起左掌,力劈華岳,當頭打到。柳燕娘見何玫步法輕捷,掌法精奇,更不怠慢,先使了個門戶。見何玫掌到,忙用托梁抽柱的招數,單掌往上一架,隨著黑虎掏心,當胸一掌打去。何玫喊一聲:“來得好!”左掌倏地往左一翻,反從下面穿進內圈,往燕娘脈門斫去。同時右掌朝下一翻,撥開燕娘的拳,順勢也往燕娘腕上斫去,將燕娘雙手同時隔散,破了招數,門戶大開。更不容燕娘還手,往前一進步,就兩手一分之際,一個仙鶴舒爪,側轉身一偏腿,往燕娘胸前蹴去。燕娘萬沒料到何玫掌法如此變化無窮,幸而退身得快,被何玫的腳在腰眼上掃著一點,已覺疼痛非常,暗罵狠心賤婢,知道難以抵敵,也將多年未用的八卦仙人掌使將出來,與何玫打在一起,同揮皓腕,上下翻飛。恰好二人都是一樣主意:誰都吃過比劍的虧,不知敵人虛實,誰也不肯放出劍來。不到數十個回合,柳燕娘也不知經了多少險,吃了多少虧,情知非敗不可。先見何玫身上不帶兵刃,越猜想她必有來歷,未敢造次。後來被何玫逼緊,只得咬牙將心一狠,打著打著,倏地飛縱出去,將手往身旁一拍,將飛劍放將出來。何玫早已防備,也將身一搖,放起飛劍。各人運用精神,任那兩道劍光絞作一團。燕娘見敵人飛劍不弱,越自驚心。

正在危急之際,西蘆棚上急壞了三眼紅蜺薛蟒。原來他在慈雲寺之役被朱文刺瞎了一只真眼,只剩了當中一只假眼,與右眼相配一對,好不傷心痛恨,便想回黃山去見師父許飛娘哭訴,請她代自己報仇。半路上遇見柳燕娘,兩人勾搭成了臨時夫婦,非常恩愛。這時見燕娘危急,不問青紅皂白,腦後一拍,便有一道青光飛起。東蘆棚上黃玄極見了,也將飛劍放出迎敵。一會兒工夫,便亂了章法。先是西蘆棚上孔靈子、曹飛、郁次谷、呂憲明、郭雲璞、毛太六人飛身上前,放出劍光。東蘆棚上周輕雲、吳文琪、崔綺三位女俠,同鐵蓑道人、湘江五俠中的虞舜農,分頭飛劍迎住。佟元奇見敵人不照預先約定,亂殺起來,忙叫白琦同淩操翁婿、戴衡玉、岳大鵬、黃人瑜、黃人龍、許超、張琪兄妹、淩雲鳳、戴湘英,從棚後下去,將廣場圈住。因為佟元奇與玉清大師要用全神看住法元與那山人姚開江,怕對面那一幹群賊趁兩下比劍忙亂之際,擾害戴家眷屬同村民。知道湘江五俠中的木雞與林秋水俱會劍術,便命他二人駕劍光分頭接應白琦等,以防遇見對面群賊中有會劍術的不好應付。白琦等剛繞至廣場正面分散開來,果然西蘆棚上群盜紛紛躥了下來,俱都奔往戴家門前一路沖殺過來。同時法元也放出飛劍,姚開江也放出煉就的飛刀,數十道紅絲與三道綠光朝東蘆棚飛去。佟元奇、玉清大師不敢怠慢,當下分頭飛起劍光迎住。這一場大戰好不熱鬧,滿空中俱是飛劍光華,五色繽紛,金光閃耀。

羅九見佟元奇在場,本不敢上前。忽見佟元奇敵住法元,不得分神,便同花花道人姚素修也將劍光飛起,想撿對面劍術低的人便宜。這時雙方差不多勢均力敵,除何玫在擂臺上敵住柳燕娘外,黃玄極敵住三眼紅蜺薛蟒,周輕雲敵住孔靈子,吳文琪敵住曹飛,崔綺敵住郁次谷,虞舜農敵住呂憲明,鐵蓑道人雙戰郭雲璞與毛太。羅九見崔綺迎敵郁次谷,看去好似吃力,悄悄告訴姚素修,想趁一個冷不防放劍出去,先助郁次谷除了崔綺再說。這時崔綺正敵郁次谷不下,忽見敵人陣上又有兩道黃光朝自己飛來,大吃一驚。神一散,郁次谷的劍光愈加得勢,同時羅九、姚素修的劍光也一起朝崔綺飛到。玉清大師迎敵山人姚開江,忽見崔綺受了敵人夾攻,危險萬狀,正要設法分劍光去救。忽然法元身後倏地閃出適才那個怪叫花,一現身就打了法元一個大嘴巴,罵道:“大家講好一個對一個,不許兩打一,你偏要叫你手下毛賊欺負女娃娃。”打罷,兩腳一縱,竟比劍還快,追上羅九與姚素修的劍光,只用手一抓,便抓在手中,一陣揉搓,立刻化成流星四散。又一縱,縱到劍光叢中,先將郭雲璞的劍光抓住,說道:“不許兩打一,你偏要兩打一。”見郭雲璞的劍光在手中不住閃動,又說道:“這口劍倒還不錯,可惜有點邪氣。”說罷,將郭雲璞的飛劍往西北角上一擲,說道:“老乞婆,你留著送人吧。”他這一下不要緊,西蘆棚上眾人見這破爛叫花不著地飛行於劍光叢中,如入無人之境,只憑兩手一抓,便收去了三口飛劍,只嚇得膽落魂飛,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那叫花收了三口飛劍便即住手,落下地來,高聲說道:“我也不趕盡殺絕,只不許你們兩打一!”說罷,一閃身形,便已不見。漫說法元見了心驚,就連玉清大師與佟元奇知他根底的人,也覺得此公本領畢竟不凡。聽他口喊老乞婆接劍,暗想:“莫非他的老伴也來參加,敵人方面更不用想占勝著了。”自是越加安心迎敵。不提。

第七十二回 急怒失元神 毒雲蔽日 妖人中計 傷心成慘敗 飛劍驚芒 和尚逃生

毛太劍光本來低弱,又加以前被周輕雲斷了一只手臂,重傷新愈,幫助郭雲璞雙戰鐵蓑道人,本未占著絲毫便宜。忽見憑空縱起一人,將郭雲璞劍光收去,心中一驚,神一分散,被鐵蓑道人將他飛劍斬斷。情知不好,要逃已來不及,被鐵蓑道人飛劍過處,身首異處。鐵蓑道人斬了毛太,見崔綺敵不過郁次谷,輕雲與孔靈子也只勉強戰個平手,便飛近輕雲身旁,說道:“待我迎敵這廝,你去替崔姑娘下來。”說罷,便將劍光向孔靈子飛去。輕雲連忙飛到崔綺那邊,正要雙戰郁次谷,玉清大師知道今天來的這一雙怪人脾氣,忙喊:“崔姑娘暫且休息,我們須要守著前言,一個與一個比鬥。”崔綺本已氣竭力微,劍光暗淡,巴不得退了下來,等輕雲一接上手,便即飛回蘆棚。不提。

說了半天,那山人姚開江性如烈火,何以直到最末出場,只用煉就飛刀出戰,不施展他的妖法?待作者補敘一番。

原來那山人姚開江昨晚本是興高采烈,今早起來,忽覺神思不寧,心中無端膽怯起來。後來經法元等一陣鼓勵,勉強看好時辰,壯著膽氣,到了戴家場之後,總是覺著疲倦欲眠,連話都懶得說,反正法元說什麽,他就聽什麽。後來上了蘆棚,法元早知道今日之事不是和平可了,又加羅九等上場連敗兩人,越發惱羞成怒,把心一橫,一任眾人上前背約混戰。自己卻悄悄囑咐霹靂手尉遲元率領群寇偷下蘆棚,去劫殺戴家眷屬。分派已定,見姚開江坐在那裏垂頭不語,昏昏欲睡,好生不解。心想:“此人道術通神,何以今日這般狼狽,好似中了別人暗算一般?”便從葫蘆內取了三粒丹藥,塞在姚開江口中,猛然對他背上一拍,大聲喝道:“姚道友,該我兩人上前去!”姚開江被他這一拍,神志忽然清楚,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應約前來助陣。見戰場上劍光紛擾,大吼一聲,隨了法元雙雙出戰。

法元見今日之戰,不比成都慈雲寺那面的敵人勢盛,雖然佟元奇與玉清大師俱是能手,自恃與姚開江兩人足能對付,好不高興。正在得意之際,忽見眼前一道黑影一閃,便現出適才席上所見那個破爛花子,未容法元看清,便被他打了一個大嘴已。接著罵了幾句,身子竟比劍光還快,飛縱劍光叢中去了。法元也是劍術極精的有名人物,不知怎麽這一下竟打得頭昏腦脹,幾乎跌倒。漫說分出劍光去斬花子,因為挨了一下重打,神一分散,被佟元奇劍光往下一壓,將他飛出去的紅線連斷兩根。又氣又恨又可惜,顧不得先尋花子,急忙凝神運氣,先敵住佟元奇。一面留神再尋那花子蹤跡時,正看見他將羅九、姚素修的飛劍破壞,又將郭雲璞劍光收去,不由大吃一驚。心想:“要照這樣,場上迎敵的人豈不白白送死?”正在著急,花子忽然隱去。心想:“這花子如此本領,看去也覺面熟,怎麽會想他不起來?”這時佟元奇趁法元神散之際,劍光越發逼緊。法元不敢怠慢,聚氣凝神,倏地朝劍光一指,放在空中的數十道紅線倏地加上數倍,朝東蘆棚方面各位劍仙身上分落下來。佟元奇、玉清大師見法元拼命,剛要喊聲“不好”,猛見擂臺上站定一個白發老婆子,張口朝著空中一吸,眼看法元放出的百十道紅線,紛紛被她收入口中去了。法元因見今日不能取勝,才想殺死一個是一個,使用這狠心毒手,運用五行真氣,將劍光分散開來,朝敵人飛去,本想至少也得殺死幾個。不曾想到劍光才飛出去,好似擂臺方面有什麽東西將它吸住。忙用目往擂臺一看,見臺上柳燕娘已不知去向,臺口站定一個白發紅顏的老婆子,握著一根拐杖,將他劍光紛紛吸入口中,看去非常面熟。猛想起適才所見花子正是此人的丈夫,不禁嚇了一身冷汗,暗罵自己糊塗,適才竟會忘了那花子來歷。還算法元見機得早,急忙運用全神收回劍光時,他用五金之精及自己的五行真氣所煉一百零八口子母飛劍已損失過半。就在這分神之際,佟元奇也用全力將劍光分作一道長虹,朝法元頂上飛來,法元幾乎吃了大虧。見姚開江只用三口飛刀,還在和玉清大師拼命支持,暗恨山人愚蠢,到這般時候,還不使用法術。

那老婆子剛把法元劍光收去,擂臺底下鉆出一人,遞上一封書信。那老婆子便飛往白琦陣上,抱起一個女子破空而去,並不來趕盡殺絕。法元不由又存了希冀之想,一面和佟元奇拼命支持,一面將身一步一步挪近姚開江身前,說道:“姚道友,還不對敵人施展法術,等待何時?”一句話將姚開江提醒,伸手往胸前一摸,忽然狂吼一聲道:“我命休矣!”法元也不知他是什麽原故,只見他臉漲紅紫,身上青筋暴露,氣喘如牛,好似受了大刺激,急怒攻心,要生吃活人的神氣。倏地又見他大吼一聲道:“罷了,我和你們拼了吧!”說罷,兩肩一搖,便有十二支弩箭沖起空中,離地丈許,便化成綠黝黝的光華,旁邊圍著許多五色煙霧,腥臭撲鼻,直朝東蘆棚各劍仙頂上飛去。這是姚開江師祖所傳的鎮山之寶,叫百毒煙嵐連珠飛弩,乃是用各種毒涎惡草和毒瘴惡蟲化合五金之精,百煉千錘制就的弩箭,再用本身五行真氣煉成飛箭,與飛劍一般能發能收。一經發出,與敵人飛劍相遇,敵人飛劍被汙落地;凡人沾上一點,立刻毒氣攻心而亡。真是南疆中最厲害的法寶,其毒非常。他祖師傳他的時節再三敦囑:不到性命交關之際,即使遇敵敗退,但能脫身,也不準輕易妄用;用時也只可一支兩支,只傷對頭一人便止。姚開江出世以來,今日尚是第一回使用。法元知道厲害,不由又驚又喜。玉清大師原先以為姚開江雖然精通妖法,自忖能力足可應付,至少也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曾想到他竟將紅發老祖鎮山之寶使了出來。知道厲害非常,自己又無法去破,眼睜睜眾人要遭慘劫。只得先顧救眾人要緊,見箭一發出,便高聲叫道:“山人妖法厲害,諸位道友快退!”正在這時,忽見那怪叫花又飛身出現。這回雖和上回一樣神氣,身上卻盤著一條大蛇,五色斑斕,紅翠相間,十分好看。遠遠望著姚開江大叫道:“山狗休得猖狂,你的元神在此!”說罷,腳一頓,往空便起。姚開江一見那花子身上盤著的大蛇,大吼一聲,好似連命都不要,將手往空中飛箭一指,箭頭立刻紛紛掉轉,連人帶箭飛起空中,夾著一陣煙雲,直向那花子電閃星馳一般追去,眨眨眼俱都不見。且喜雙方俱無人受傷。玉清大師見怪叫花三次出現,將姚開江引走,三口飛刀仍在空中和自己飛劍相持,不曾被他收去,只是失了統馭,不似先前有力。忙運元神,將身一縱,身劍合一,飛將上去,將那三口飛刀收了下來。一看,見是三口苗刀,長約七寸,精光射目,心中大喜,急忙收入囊內。不提。

這時戰場上,除柳燕娘見敵何玫不過飛身逃走,薛蟒見勢不佳,無心戀戰,抽空收回劍光逃走外,呂憲明與虞舜農本戰個平手,倏地心生一計,暗使妖法,將雷火彈打出。虞舜農躲避不及,打中右臂,受了重傷,看看危險。恰好周輕雲已破了郁次谷的飛劍,將他殺死,趕過來用玉清大師贈的紫金梭先將呂憲明打倒。正要用飛劍將他殺死,猛記起了佟元奇、玉清大師囑咐,凡是呂村的人都不要殺,不免遲疑起來。那郭雲璞雖然失了飛劍,尚有全身妖法。他為人機警,見那花子竟能空手將飛劍搶去,敵人能手甚多,知難取勝。先還希冀姚開江的妖法取勝,後來見那花子擒了一條大蛇出現,姚開江大吼一聲,連空中飛刀俱不及收,拼命追去,知道山人粗魯,定中那花子誘敵之計。再加上法元飛劍失去一半。自己這邊盡是失利之事,便不願作無謂犧牲,只好忍辱,待將來報仇再說,只不好意思立刻就走罷了。這時見呂憲明被一個女子打倒,忙喊:“賤婢休得傷人,看寶!”言還未了,出手就是一溜火光。輕雲知道厲害,急忙駕劍光縱起空中,躲過妖火。郭雲璞無心戀戰,就地上抱起呂憲明敗退下去。回望戰場,孔靈子、曹飛敵鐵蓑道人與吳文琪不過,各駕劍光逃走;法元也好似要抽空退去的神氣。郭雲璞把牙一錯,嘆了一口氣,扶著呂憲明,雙雙破空逃走。花花道人姚素修見大事瓦解,正要逃走,恰好輕雲因追郭雲璞與他碰了個對頭,手指處劍光過去,屍橫就地。

除群寇與白琦等混戰業已死傷遍地外,西蘆棚上只剩羅九與陳長泰二人。先是陳長泰見滿空飛劍活躍,羅九敗了回來,膽寒心戰,想要逃走,叫羅九保他回去。羅九一來失了飛劍不能遁去,又見敵人已將廣場包圍,陳長泰本領有限,無法保他脫身;二則以為法元、姚開江必能取勝,想走又不想走,老是遲疑不決。這時見大勢瓦解,姚開江追趕那怪叫花吉兇未蔔,法元被佟元奇劍光迫緊十分狼狽。猛想起當初對佟元奇所發的重誓,後來在呂村與佟元奇兩次相遇,自己仗著已拜法元為師,有了護符,滿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萬沒料到自己這邊人如此慘敗。倘若法元敵不過佟元奇逃走,自己決難脫身。正待想法溜走,偏偏陳長泰還不知趣,老拿話埋怨羅九,說羅九把他害了,逼著羅九急速保他逃走。羅九本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經陳長泰不住絮絮叨叨,不由發起他那無賴脾氣,冷笑道:“勝負是兵家常事。常言說:‘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你怎麽這般膿包?也算我羅九大爺瞎了眼睛,會交著你這種沒骨頭的朋友!”陳長泰平素吃人捧慣了的,幾曾受過這般搶白?氣得混身亂顫。戰場上法元見佟元奇劍法厲害,戴家場方面諸劍俠雖不來打冷拳,想要取勝已是不能;那怪叫花禁住姚開江元神將他引走,更是兇多吉少。不如見機抽身逃走,異日再來報仇,是為上策。主意已定,高聲道:“佟道友不要苦苦相煎,貧僧失陪了。”說罷,收回劍光,將身合一,破空便起。佟元奇也將劍光合一,隨後追去。偏偏不知死活的羅九,見法元敗走,大吃一驚,忙喊:“師父快攜帶弟子同去!”說罷,拋開陳長泰,往空便起,想去追上法元同去。卻沒想到法元劍光何等迅速,他如何追得上。剛把身子縱起空中,忽聽一聲大喝道:“無知孽畜,還不納命!”羅九聞言,見是佟元奇飛來,嚇得心膽皆裂,才喊“師父饒命”時,被佟元奇劍光過處,攔腰斷為兩截,墜下地來。法元在空中聞得羅九喚他,才想起回身救他時,已來不及了,只得咬一咬牙,逃往黃山去尋許飛娘去了。陳長泰見羅九丟下他逃走,又被一道金光斬為兩截,嚇得渾身抖戰。剛要下臺逃走,心源、玄極雙雙飛身上了蘆棚,用點穴法將他點倒,由心源將他夾在脅下,擒回戴家去聽候發落。不提。

話說呂村帶來這一幹賊寇,由霹靂手尉遲元率領,從蘆棚後面想繞到廣場,去殺戴家眷屬。還未走到戴家門前,已被白琦、戴衡玉、許超、張琪兄妹、戴湘英、淩雲鳳、黃人瑜、黃人龍、岳大鵬等分頭迎敵個正著。霹靂手尉遲元迎頭遇見白琦,先就嚇了一跳。他本是驚弓之鳥,不敢迎敵,故意將身一偏,卻讓小方朔吳霄上去。吳霄也是疑心白琦精通法術,情知尉遲元故意回避,但是敵人業已迎面,不能再為耽擱,只得將手中鑌鐵棍一舉,向白琦迎頭便打。白琦哈哈大笑道:“無知淫賊!還敢暗算良民眷屬。今日是爾等的死期到了!”說罷,以劍撥開吳霄的棍,倏地使了個丹鳳朝陽的架勢,左手掐著劍訣,右手朝吳霄分心便刺。吳霄本領煞也了得,無端疑心生暗鬼,情虛怯敵,見白琦劍到,恐怕是口寶劍,削了他的兵刃,不敢用棍接招,將棍頭朝上,使了個長蛇擺首的招數,朝劍背隔去。不知白琦劍法神妙,得了真傳,三百六十手八卦玄門劍,虛中套實,實中套虛,變化無窮。適才這一劍本是虛招,見敵人用棍橫攔過來,倏地將劍一抽,畫了一個長圈,縱身躍起丈許高下。吳霄不知是計,掉轉棍頭,朝白琦下三路掃去,滿以為白琦決難閃躲。不曾想到棍到白琦腿旁不遠,白琦用燕子飛雲縱的輕身功夫,兩腿使勁,提著氣往上升有兩尺。吳霄見打了個空,忙使一個怪蟒翻身,側轉身來,反過棍尖朝上搗去。也沒看出白琦身子怎麽翻轉的,比箭還快,落在他的身後,左手一指,右手往吳霄後顱便刺。吳霄聽見腦後生風,知道不好,不敢回身接劍,將足一點,縱出去有二丈遠近。腳剛著地,急忙將身旋轉過來時,白琦業已劍到人到,神龍三點頭,分心刺到。吳霄見不是路,慌了手腳,將棍又橫著一隔,順勢攔腰一棍打去。白琦料到他定是此著,更不躲閃,手一順,把棍頭接住。吳霄知道不妙,手中用力一奪,還想奪棍逃走。白琦暗暗好笑,順著他的奪勁,陸地推舟,往前一進步,劍尖順棍而下。吳霄想撒手丟棍,已來不及,被白琦劍尖削將過去,吳霄四個手指齊手臂斷落下來。白琦更不容他逃走,魚游順水,當胸刺將過去,把吳霄刺了個對穿,屍橫就地。

五花蜂崔天綬迎面遇著岳大鵬,舉刀就砍。岳大鵬哪把他放在心上,左手短把鏈子喪門棍往上一起,隔開了刀,右手棍攔腰便打。崔天綬忙用葉底偷桃往上撩棍時,不曾想到岳大鵬用的這對奇怪兵刃,盡頭處還套著三四尺長鏈子。右手棍才得撩開,猛聽一聲大喝道:“淫賊回老家去吧!”言還未了,岳大鵬喪門棍筆一般直脫手飛來。崔天綬不及避讓,這一棍正捅在小腹上面,“哎呀”一聲,翻身栽倒。被岳大鵬右手棍起處,打了一個腦漿迸裂,死於非命。正趕上白琦也殺了吳霄過來,二人遵了玉清大師吩咐,也不敢上前助戰,分別守在迎面路上,觀敵略陣。不提。

張琪迎敵五花豹許龍。許龍本是西川三寇中為首之人,生得高大兇惡,手使一對板斧,重有二百多斤。見對面走來的是一個空著雙手,面容秀美,尚未成年的小孩子,並沒有料到是敵人,大喝一聲道:“娃娃快些閃開!刀槍無眼,這個熱鬧有什麽好看?還不走回家去。”其實張琪早就看中了他。心想:“常聽師父說:‘山大不出材。’這東西長得這麽高大,頂多有幾斤蠻力,對付他決不費事。”又見他搖著那一對板斧頗有斤兩,身子又高,自己還齊不到他的腰際,相差已太懸殊。便想出一條妙計,故意赤手空拳迎了上去。果然許龍小看了他,並不以為他是敵人,反叫他躲開。張琪想:“這家夥把我當做小孩子,一些也沒有防備,就此暗算了他,太不光明。莫如先同他逗弄逗弄,再取他的狗命。”想到這裏,便大喝一聲,答道:“黑賊休要小覷你家張小大爺,快快上前納命!”說罷,也不拔劍動手,將手上下斜偏著一分,亮了個大鵬展翅的架勢。許龍見這小孩子大言不慚,拿他那種又小又文的神氣,和自己這般威武身量一比,大有螳臂當車之勢,又好氣又好笑。便對張琪道:“小娃娃,你這簡直是胡鬧。再不閃開,我就一腳把你踹死。”張琪聞言,笑著對他扮了個鬼臉道:“黑賊少說不要臉的狂話,我不信你的腳爪子就那麽厲害。我告訴你說,小太爺還賣給你個便宜,我要殺你,連寶劍都不用。你就來試試。”話言未了,倏地一個黃鵠沖霄,蹦起來就是一拳,正打在許龍臉上,打得許龍兩太陽穴直冒金星。許龍見大家俱已有了對手,打得熱鬧,自己卻遇見這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孩,只顧絮絮叨叨,便不耐煩起來。本想一斧將他劈死,一則可惜他生得乖巧靈秀;二則自己也是成了名的好漢,卻去殺死一個不持兵刃的小孩,未免被人恥笑。剛想伸手將他捉住,嚇他兩句放走,再和別人交手,不曾想倒吃了一個冷拳,若不是閃避得快,險些將左眼打瞎。不由怒發如雷,罵道:“小野種,竟敢無禮!我若用兵刃擒你,不算英雄。”一面說,一面將雙斧重又帶在身旁,伸開兩只大手就抓。張琪本有一身好武功,又經玉清大師指教,劍術雖未學成,輕身功夫已到上乘。見許龍那般急怒的怪相,十分好笑。哪裏會容他抓著,將腳一點,身體倒縱出去有三五丈遠近。及至許龍追將過來,他又橫縱出來,一路躥高縱矮,躍前跳後,不時在許龍致命處連打帶踢。哪消一會兒工夫,打得許龍渾身疼痛,氣喘汗流,羞惱至極,重將板斧拔出,潑風一般朝張琪砍來。張琪依然滿不在乎,仍是空手迎敵。又打了幾個回合,恰好許龍左手斧當頭劈到,張琪才得縱開,許龍右手斧又枯樹盤根,從張琪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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